决明

梦境和鬼话,会刷cp。

[SSHP] The Mortal 十三(正文完)

Unus:

          十一 十二


——




【十三】*完结章


 


*




葬礼是在圣诞节的前几天。


Robards家没有其他人了,但那天去了许多巫师,其中傲罗占了大多数,他们已经知晓基本的真相,并对逝去的上司同时怀以愧疚与敬佩-在这件事上部长询问了Harry的意见,后者没有考虑多长时间就决定隐瞒一小部分事实,比如说Robards确实曾执行过试图毁掉他的任务-即使那事出有因,但不论是出于私人还是官方立场来考虑,不将整个事件的全部内容曝光都是较为明智的选择:不说长达两年的渗透居然无人察觉会给魔法部带来多少负面评价,就是再次掀起的对于救世主的拥护热潮都需要谨慎对待。


这样处理可以最大限度地维持英国魔法界的平稳,它在短时间内还是少经受更多的冲击为好。至于少一分关爱同情也恰好正是Harry求之不得的事情,不被盲目追捧的希望已经完美落空,那么至少别被贴上什么可怜的标签然后第二天报纸上多出数篇救世主的悲惨经历报道来赚人眼球-还有诸多情感丰盛的女士的眼泪,说真的,光是安慰Molly就用掉了他大脑里所有的好话就差回去向Snape求救(虽然后果可能更加可怕),最后他还是用苹果派外加Ron的婚事才搞定了她。


所以有些事不如就此掩埋,随着那一大一小两副棺木一起。Harry看着泥土一点点落下,寒风吹过山谷,周围寂静无声。


他不知道这对或不对。以前Harry总是想要弄清楚全部,对一切欺瞒不满对一切粉饰不满,不理解为什么总是有很多事需要遮遮掩掩,如今却轮到他这样做。他知道也许很久以后,当年的惊心动魄就只是变成书本上的一段枯燥文字,真相如何会逐渐被完全遗忘,然后每一代也都会不断地出现叫嚣着挖掘秘密的许多年轻人与冷酷埋葬掉历史的上位者在重复着斗争的循环,他们可能会失败、也可能成功一部分,而如果他们能够活下来,就会最终认清最讽刺的其实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保持理智与坚强,也不是每个能够保持理智的人永远都不会变,世人从来就承受不起获知全部真相的后果。


“这是永远都无法避免的事。”谈论到这话题时Ed对他说,“军情部的信息对下面的任何人而言都是不可探究的机密,我们同时也不会完全清楚上面的用意,而即使是首相也不可能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如果人们了解到全部的真相?然后整个社会都会一团糟。”


承认这一点所需要付出的着实太多。


Harry不去细数这是他第几次参加葬礼。墓碑上的父女对他微笑,魔法照片不会记得那些痛苦,也不会记得他们的死亡,但活着的人不会忘记。战争总是带走许多人,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而那些同样付出生命的战友甚至敌人也有他们的家人需要各自承担痛苦-总有人何其无辜,但这就是代价,无论胜利与否都无法避免。


但他不再苦想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场混战当中的许多人并非真的是被煽动,他们只是想要复仇,对Voldemort、对食死徒、对过去没能保护好家人朋友的自己复仇-于是Harry就忽然明白,仇恨、愤怒、欲望,这些人类情感就是战争本身,它永远都不会有消亡的那一天。


人类不断拯救自己,再伤害自己,有时明知是错也要做,明知是对就不想要做,多奇怪,多平常。Harry开始学会接受不能拯救所有人的无能为力,Harry Potter不是个童话里无所不能的英雄,活下来的男孩也不能够真的救世,理想主义一片荒芜,但还有生活值得前行。


他没在墓地停留太久。


救世主的存在对于巫师来说总是引人注目,他头顶的光环再次闪闪发亮,记者们也不厌其烦地试图对他围追堵截,虽然至今尚未成功,但《预言家日报》上的各种奇妙报道仍然在与日俱增。


Harry在彻底拒绝了部长的邀请之后就回到伦敦。他前后花了几天的时间来挖干净之前那位老公爵的大脑,摄神取念还不太熟练但对付一个麻瓜也足够-结果真相有点出人意料。


上次大选失败的保守党在对付现今执政的工党这点没有错,没有实权的上议院贵族们妄想联手获利也没有错,但操控这些的同时还想着利用与掌握巫师族群的幕后之人居然是工党这边的人(至少看起来是)-内阁秘书长这职位可以说是整个英国政府除首相外权力最大的存在,包括调动MI5与MI6也是轻而易举。Harry几乎都要怜悯麻瓜政府了,要害被捅上一刀可不好受,听说首相为此差点不顾形象地踹坏昂贵的实木书桌-与之相比其他消息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虽说他也很惊讶那位叫做Nancy(*见章一)时常送他花的店员姑娘隶属MI6,还有当初他的病历被窃走了,刚好撞破现场的Dr.Green在此事上被一忘皆空。


而那阵子MI5的任务量几乎达到峰值,只有Ed因为还要负责巫师这边而算得上清闲。


“如果最后魔法部决定彻底恢复到从前,那我想你就也得回到以前的工作。”Harry提醒他说。“可能还会被消去部分记忆。”


“也就是说不论是有关于巫师还是关于你,我都会忘记?”Ed皱着眉看到对面的青年点头。“这听上去不太好。”


“除非首相还是谁能够与这边谈成新的协议。”


Ed托着下巴想了半天。“你的意见也很重要吧?”他问。


“我猜是的?”Harry不太确定地回答。“但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我们部长对麻瓜这边向来比较友好,不论其他部门提出什么意见最终结果都不至于太糟。”


“这可是关乎我的脑袋。”Ed丢给他一个白眼。“我想你们可以跟新上任的这个内阁秘书长谈谈。”


“这么快?”Harry想着到现在还没有定论的两个司长职位空缺问。部长都想要把他绑回魔法部了,而McGonagall校长也很会抓住机会地问他是否想回学校-可能他现在更需要开始担心巫师的人口问题,Harry想,可以考虑让Ron和Hermione在下一次分手前结婚。


“这可是政治,年轻人。”Ed故作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


“好吧。”Harry一听这些就头痛。“我以为直接跟首相谈会比较有说服力。”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Mycroft Holmes是谁。”Ed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到时你可以试试那个读心的魔法。”


于是他真的用了摄神取念。只是想简单判断对方是否存在恶意的那种,他的道德底线目前还未陷落。


但直接的下场就是Harry勉强幻影移形回来后一句话也没说先去盥洗室与洗手池作伴,顺便想着Ed幸灾乐祸的脸打算送几个笑话商店的试验品作为回礼-拜托那确实是人类大脑吗?毫无准备之下被庞大的信息流淹没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Harry觉得天旋地转时自己没当场吐出来就算是保全了身为巫师的颜面,而等到他向担忧的同居人解释完前因后果之后不出意外地得到嘲笑,Snape可没打算把打击他这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取消。


“我打赌他的脑袋里装得下一打图书馆。”Harry瘫在沙发上闷声反驳。“幸好他不是巫师,不然我就该头痛下一个黑魔王了-但有这样的官员存在,恐怕会引起巫师更深的防备吧?Ed不该推荐他的。”


“别总以为别人跟你一样蠢,Potter。”Snape分给他毫无威力的一瞥。“如果那个人足够聪明,就会找好麻瓜与巫师之间的平衡。”


Snape有时还是习惯叫他的姓氏。不过Harry就不介意了,看在他自己也差不太多的份上,在床上无意识地脱口喊出教授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干过,下场是那让早上离开床铺这项举动变得颇有难度。


“所以你最好永远都别离开我,以防救世主蠢到葬送掉整个魔法界。”Harry说,然后好奇地探过去一点。“你在看什么?”


“我在试图从满篇关于某人的赞美词当中……找出点言之有用的内容。”Snape语气不佳地放下报纸。“但很显然,其他版面已经可悲地被全线占领。”


Harry低头看了看,正常应该是魔药相关的部分已经被自己的脸占据-这可就不太妙,他一直觉得他上这个版面的最佳方式就是依靠魔药事故。


但不妙的还有更多。照片上的男孩看起来有些憔悴,镜头拉得很近以致看不到周围的环境,正当Harry疑惑地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警惕心变得如此之低时,他就见图像中的人垂下眼,双手握着另一个人的一只手抬起抵在额头。他很用力,指尖的边缘因失去血色而发白。


你看起来很想哭。Harry出神地想,随即又意识到那是他自己-原来我那时是这个样子吗?至于被紧攥的是谁他无需思考就能认出。拍摄者应当是在窗外,那角度无法拍到病床的全貌。


“我那时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醒来了。”Harry小声说,尽量用平稳的声调来掩饰尴尬。“但这么久前的事为什么还会提起?”他问。


Snape没回答,只挑眉看着他。于是他就有点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一向很准-Harry继续向下看,然后脸色随着阅读时长的增加而古怪地变换。


可能记者都很会根据一点点碎片来构建故事。


“嗯,”半晌过后他抬起头来。“上面说我对你有特殊的感情。”Harry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明显。


“你的总结能力总是能够让你完美地避开重点。”Snape评价说。


“如果你是指-当年我如何因喜欢的人重伤而遭受打击伤心欲绝才做出些不理智的举动、现在我们历经磨难终于要在一起这个主题思想的话,我明确搞懂了,虽然他写得好隐晦,‘对一直照顾自己的教授的仰慕之情与种种误解造成的愧疚’?”Harry装模作样地念了一句就忍不住了,“不如就干脆点写我爱你。”


“然后全英国的巫师都会知道,你,黄金男孩,居然迷恋一个大你二十岁的不名誉的前食死徒。”Snape审慎地说。


“我只记得他是全英国最厉害的魔药大师,把黑魔王耍到底的双面间谍,还总是把我保护得很好。”Harry磨蹭着爬上他的腿,让两个人的视线平齐相对。“这个我能说上半个钟头还不重复用词,如果你要检查我的英语水平,现在是个好时机。”


“我的重点在前半句,Potter。”


Harry先是茫然地眨眼,然后稍稍皱起眉。他的胳膊搭在Snape的肩上,绕在他的颈后。


“你不想要被别人知道?”他试探地问。


“这恐怕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了。”Snape嗤了一声。“只要他们不瞎-尽管我诚挚地怀疑-我想你很快就会收到来自各处铺天盖地的质疑。”他提醒道,“那包括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论报道上到底有多少是在胡言乱语。顺带一提,他们会想尽办法让你清醒过来,并尽心尽力地为你挑选更合适的……”


“等等,”Harry截住他的话。“所以你并不是在单纯介意我们之间的关系被人获知,而是之后会引发的那部分。”


Snape被他这忽然飞来的一句噎得没法在一秒钟内做出反击。


“……如果你执意认为二者之间有什么差别。”他有些恼怒地瞪视笑得过于明亮的男孩。


“差别可是很大。”Harry贴近他说。“我很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因其他人而有所动摇。另外我也要顺带一提,关于报纸上胡言乱语的部分,我才没有因愧疚而对你如何,你给我造成的童年阴影完全扯平了这一点。”


“那恐怕你少算了你的课外活动给我带来多少灾难。”Snape反过来指控道。他没向后躲,尽管这男孩在愈发得寸进尺地制造更多肢体接触。“还有你可怕的语法应用,我不得不说,批改你的作业带给我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个我可以补偿给你。”Harry诚恳地建议。


“比如?”


“你知道,让你睡个好觉,没有噩梦。”他低声说。


“那听上去……勉强可以接受。”


“如果你的手掌没在我的腰上可能会让这话更有说服力一些。”Harry几乎是贴着他的嘴唇在说话了。他总也停不下想离他近一点,仿佛Snape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的一部分,这没什么道理,也不需要有道理。


然后忽然间,Harry没有预兆地向后退开一些距离。


“但我觉得我该去冲个凉水澡。”他在对方疑问的目光中轻快地说。“我记得上一次我们这个姿势时你执意把我赶走,然后我不得不在浴室解决某些问题-你可是时常提醒我要汲取经验,先生。”


“那你现在该起身了。”Snape 盯着他缓慢地说。


“我想也是。”


但Harry没动,他就还跨坐在Snape的腿上,唇角稍微向上扬起一点,何其无辜又挑衅。他猜自己的坏心眼一定一览无余,就像过去Snape总是能看穿他的各种拙劣把戏一般,可不论怎么说,他从不轻易认输,Snape也从不会真的丢下他不管。


于是他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意料之中地被扯入熟悉的亲吻当中。




*




Harry这次不是惊醒的。尽管时间还很早,但他没做不好的梦,也没在坠落的失重感中挣扎出冷汗。他不感受到冷,睁眼前的黑暗舒适温暖。


他本以为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你不能指望一个记忆里从未有过与别人睡在一张床上这种体验的人-不,是两个-一夜之间就能放下长久以来保有的习惯与警惕,有时他会因身侧轻微的翻身而醒来,有时他也不知道原因,只觉恍惚间好像什么都不太真切,直到Snape收紧手臂的力道将他拽回现实,他就知道对方也没有进入深眠。


他们没对房屋的结构做出更改,卧室仍是两个,不过当那天harry带着前一晚身上才添加的诸多性爱痕迹爬上Snape的床时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异议,之后也没有,于是他们就睡在一起,拥抱和做爱。Harry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有一点不安,他想Snape也会有,他能够从男人不经意间带给他的微小疼痛中感受得到,而他又同时因此而安心,那像是Snape在设法标记他是完全属于他的。那让他感觉很好。


这会持续上一段时间,也许不太久,也许要很久。Harry盯着眼前平稳起伏的胸口想,他们身上的棱角都太多也太坚硬,稍有不慎就会互相划得遍体鳞伤,但他们还是不可遏制地不断靠近,那些伤口就逐渐生长到一起直到根系相连,最终成为一体无法分开-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不论在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几十年当中还会有多少争执和忧虑,就都没有关系。


Harry维持着清醒时的姿势任由零散的念头晃过,感受着另一个人的体温直到窗帘的缝隙间透出一些光亮。他小心地从Snape怀中退出,离开床铺前将被子掖好。


他从床尾随便捞起一件衬衫套上,直到在厨房拎着茶包往热气腾腾的杯子里放时才发觉袖子有些长-但他没打算改掉购物时相同的衣服直接拿不同尺码的两件这习惯,如果某人不满意大可以从他身上将跟错主人的衣物扒掉。


“你该多穿点。”Harry一进屋就听到Snape不赞同的声音。


他就不指望这人在醒来时能说出什么动听的话了-你的伤好了,几天前他们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时Snape这样丢出第一句话,打碎他所有的浪漫幻想的同时手指还在他背上原有伤口的地方不带任何情色意义地抚摸按压。当时Harry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数道新鲜痕迹,无奈地直接用一个绵长深入的吻将Snape后面的话悉数封住。


“你也早安。”Harry将茶递给倚在床头还未完全清醒的男人,接着顺势回到了床上。


Snape只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


“你做了什么?”他皱着眉将被子往爬到他身上就不继续往另一边移动的年轻人身上裹。“别告诉我说你想当历史上第一个被冻死的巫师,我该让你抄上一整天保暖咒的咒语。”


 “我习惯寒冷。”Harry说,然后干脆地停留在Snape身上。“外面在下大雪,看起来不大适合出门。不过晚些时候我会想办法弄棵杉树回来。”


“我记得你今天的计划应该是去对角巷选魔杖。”Snape提醒道。


“可明天是平安夜,我觉得圣诞树比较重要。”Harry认真地数着,“还有许多食材,我要找回万圣节时的所有损失,但愿今天不会有太多人挤向超市。”


Snape将男孩不安分攀上他肩膀的双手按回到被子里,在触摸到上面冰凉的水渍时责备地瞪了他一眼-基本可以解读为“穿这么少在窗口玩雪这种愚蠢行径最好没有第二次”。Harry假装没看到地趴到他身上,嘴唇贴着Snape的锁骨微笑。


而他当然知道魔杖对一个巫师来说有多重要。


那场混战之后过了两天Harry才得知自己的魔杖早被毁得彻底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Ron告诉他的,那时Draco也在,然后他们两个又因金发混蛋的一句嘲讽而吵起来-据Hermione解释他们在战斗的时候就不知怎么碰到一起,然后一边一起对付敌人一边抽空互相扔几个小魔咒-幼稚得要死,她说,不用搭理他们,你还是想想如何向将要对你大发雷霆的Ollivander解释为好,这次可能就不只是让你试上五个小时魔杖那么简单。


Harry因这恐吓而心虚地不断拖延,然后又因紧接而来的诸多事项将这件事有意无意地淡忘。但现在再想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装备自己的武器完全提不起兴致。


“错过今天你就要再等上一周的休假时间。”Snape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谁也不能保证再没有意外发生,去一趟对角巷至少不会危及你值钱的小命。”


“事实上,会的。”Harry说。“用不上一分钟我就会被闻讯而来的巫师包围,然后我就要僵着脸被堵在原地动弹不得,恐怕要花上几个钟头-我还没有算Ollivander折磨我的时长,那太可怕了,我会少上那么久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那绝对严重地威胁到了我的生命。”


Harry注意到Snape帮他缓解酸软腰部的手掌顿了顿。他不用抬头也能猜到这人脸上大概凝结成一个怪异的表情-想要反驳又难以找准切入点的那种,现在Harry可是非常善于达成此种成就。


“而且,”他继续拖着慵懒的声音。“我觉得也不是很有必要。”


“你应当已经充分认识到有无魔杖所带来的差距。”Snape找回声音不很有说服力地说。


“我知道。”Harry停了一停,“我是说,那感觉像是我永远都需要准备着去战斗。倒不是说多一根魔杖就能影响到我未来还需要面对什么灾难了,但就是……那样。”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喜欢那样。”


接下来是沉默。窗外开始有了声响,商铺开门的卷帘和多起来的车辆,天色完全亮起了。Harry舒适地半阖着眼睛有点昏昏欲睡,期间他感觉到Snape挪动上身好像做了些什么,他也没在意地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继续心满意足地汲取男人身上的温度。


“Harry。”


年轻人发出一个模糊的询问音节。


“上次你用了我的魔杖。”Snape让人听不出用意地说。


“是,而且它还非常喜欢我。”Harry闭着眼睛揶揄道,“大概跟你-恩,就比你喜欢我的程度少一点点好了。”


“……那么我想、”Snape又挪动了一下,“这大概能解决你的问题。”


Harry没有搞懂。他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然后立刻地,他完全清醒了-Snape正递给他话题中的那根魔杖,黑色,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长-这是什么意思?他首先想着,然后第二个念头是他该把关于浪漫的幻想全都捡回来了,就算Snape本人绝不会认同也不能够阻止。


他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什么奇怪的哽咽。


“你不必……”


“就拿着它。”Snape僵硬地说,把魔杖塞到他的手里。“鉴于它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而你又刚好-”


魔杖永远不会对他的主人失去意义,那不仅仅是作为工具而使用的某种存在,Snape明白,Harry也明白。他想记忆中Snape挥舞魔杖的样子,他是如此擅长魔法,流畅而精准的咒语呼吸般轻而易举-而那些将不复存在,Harry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Snape将他终究无法挽回的那一部分自我交到他的手上。他放下了,作为一位魔力强大的巫师的身份、力量的逝去,在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早晨:窗外下着每个冬天都会降临的大雪,没有大事发生,与他深爱也深爱他的人闲聊着当日的琐事,像是人人皆会有的生活那样。然后它就发生了-它结束了。


“好。”Harry温和地回应他,珍惜又郑重。


最后他还是没能控制住开始变得模糊的视线。


“所以你要弄棵树回来。”Snape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他不自在到连肩膀都绷了起来,Harry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笑着猜想他究竟有多不习惯对别人表达好意。


“我不仅要弄棵树回来,”Harry好心地放过他。不过马上他又没那么好心了,“我们-听好,你和我-还要在上面挂满五颜六色的装饰品,对,就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又耗费时间与金钱的麻瓜制品-不论你想怎么形容。”


“我不会做出那么缺乏创意与其应有的批判性的形容。”Snape的肩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隆起的眉头。“而且我以为你完全可以在红发巫师群聚地体验到足够的节日乐趣,不必在这徒增多余的劳动。”他抿紧了嘴唇。


“谁说……”Harry不悦地盯着他,但那配上他发红的眼眶还真是不大有威慑力。“我要去Weasley家过圣诞了?”


“我没有在暗示任何事情,如果你想到了什么。”Snape平稳地凝视他。“和家人共同度过一个充满欢笑的节日是完全合理的,就做你一直在做的事。”


好吧,Harry承认自己真的非常爱他,但时不时地还是想要跟他字面意义上地打一架。


“你说得没错,完全合理,所以我会和你一起。”他口吻不善地说,“需要我做出提醒你现在就是我的家人吗?”


Snape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没来得及。


“况且我有两年没在陋居过圣诞了,你了解的信息好像不够全面。”Harry耸肩道,“去年我和……我和安德森太太在一起。”


这促使他想到被他弄焦掉的烤鸡和塑形难看的纸杯蛋糕,那时他还对厨房里的一切不大熟练;还有让他哭得难看的见鬼的遗嘱,他恨死那封轻飘飘的信了-我很抱歉,Harry,我该死的一点也不想接收道歉,我很爱你,我知道。


当Ed领着一位律师来到他面前时他的胃就不断搅紧下坠。她早有预感事情可能不仅仅是执行一个监视任务那么简单,也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于是Harry面对着一份遗产接收单止不住颤抖,他痛恨这个,第三次,他生命中第三次要继承他人生命的重量,从古灵阁的金库到格里莫广场12号,再到这里,他无比痛恨。


而她连悼念的机会都不给他。没有葬礼,没有花与牧师念词-遵从她的遗嘱,Harry将她的骨灰带到山上,如她所愿地让山风将她带走,走向这片她为之效忠的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可他在回到熟悉的房子时又如何能阻止关于她的回忆浮现。


我希望你能够留下,亲爱的,把这里当做你的家。接受它。想要逃离之际Harry被此拖住脚步,他犹豫半晌最终在表单上歪歪扭扭地签下名字。我祝福你找到安宁与温暖,与永不褪色的爱


是的,我找到了。现在我们很好。


“我想她也会乐于看到的。”Harry微笑着对Snape说,声音缓和。“不过我当然也会去陋居了,明天上午。别太得意,我还没有为了你抛弃我的朋友们的打算。”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Snape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才开口。“我大概也没有太多拒绝的余地。”


“请安心,那真的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Harry忍不住去吻他的眉心,想要把那处浅浅的褶痕抚平。“我相信Ron绝对可以理解我留在这里的原因,看在几天前他对着我的脖子大呼小叫的份上。”


“那是因为你那废料塞满的大脑愚蠢地做出某种炫耀决定而拒绝了我的药膏。”Snape黑着脸咬牙道,面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窘迫的尴尬。


“可你也没有很强烈地制止啊,你知道我不会真正意义上地违背你的意愿的。”


“我记得某人甚至用上了幻影移形来逃跑。”


“我也记得某人事后没对我生气,而且看Ron震惊到呆滞的样子还真的挺有趣的。你知道他们开始商量婚约了吗?”


Harry狡猾地在Snape被他彻底惹恼前迅速切过话题。


“我确信你提到过关于不久的将来就会多出一堆红发小恶魔这种灾难性预言。”Snape沉声说。


那可不是我的原话。Harry在心里默默反驳。我还没想到那么远


“小孩子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他小声反驳。


“没错,他们最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在你背上留下个难以愈合的伤口。”Snape扯出个不甚明显的冷笑,视线在年轻人裸露的皮肤上巡视。


“噢你还在记仇。你该不是在嫉妒一个小女孩能在我身上留下那么久的痕迹吧?”Harry几乎想要大笑了。


“Potter-”


“好,都是我的错。”他边忍笑边胡乱地承认错误。“Teresa还写纸条提醒我你有危险呢,所以就行行好原谅她。”


“她怎么会知道?”Snape发出疑问。“而且是寄到陋居。”


“可能是碰巧发现什么。我也没想到她会愿意联系我,就没给他留过通讯地址。我想我还是挺招小孩子喜欢的。”Harry颇为得意地解释,换来腰上重重一握,那害他差点呻吟出声。“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埋在Snape的颈窝里低声安抚道,“当时我因为任务在科里姆小镇待了两天,你如果想要知道细节我可以慢慢全部说给你听-比如我最后差点就领养她了-别紧张,结果是我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那实在是明智的选择。”Snape附和了一句。


“但明年她应该会去霍格沃茨。我猜她会是个优秀的斯莱特林,像你一样,或许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教她些什么。其实她跟你有一点相似,都是黑色的头发和眼睛。”


“Harry。”Snape从不迟钝。他在男孩耳边开口,“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Harry有一阵子不说话。他仰起头凝视年长的男人,眼睛明亮透彻如春日湖水即可一望见底。


“只是想让你知道,”他缓慢地说,“我想过的关于我们的事多到超乎你的想象-所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有道理或没道理,但没有任何一样能阻止我爱你。”


Harry本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总是自然而然抛出的告白会对Snape产生怎样的深刻影响,他继续说着那些话,关于对通常意义上家庭成员构成的担忧,担忧Snape是否会想要他们之间更完整一点-


“我是在提前应对未来危机。”他语气轻松地说。“以防你整日对着我感到厌烦,就找点你所钟爱的教育事项来分散注意。”


“你对钟爱的定义真是……”Snape的手滑进年轻人的头发。“以及我早就对你厌烦了,结果你现在都能霸占我的床铺,我认为没有什么比你还要霸占它一生更值得应对的未来危机。”


他说一生。不是一个月,一年,或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的期限。


于是Harry所有对未来不确定的想法都安分下来。他知道接下来他们会记起推迟了很多的早餐,然后列出节日所需的清单,两个人可能要因某些东西互相说服对方一阵子,而如果雪没有停,Harry会自己跑出去将东西买回即使他才刚宣告完离开Snape几个钟头就能危及生命。漂亮的冷杉将占据客厅的一角,像每一个平常普通的家庭那样,上面布满形色各异的挂件与小彩灯。平安夜当晚他们可以喝一点酒,最后将食物残骸丢到第二天再整理,因为Harry确信自己忍不到一切都收拾妥帖后再去吻他爱的人。


而这次不会再有坏事来上门打扰,以后的很多年也不会。Harry想他们之后可以去暖和一些的地方过冬,海峡对岸的法国或者干脆越过地中海去,埃及也不错,Bill和Fleur战后就回到了那边。他与Snape都太过习惯也太过安于寒冷,但现在他们都在尝试着接受更温暖的东西,从气候开始也很好。


Harry收紧环绕在Snape身上的手臂。


他们可能还是会有争吵和冲突,又有什么关系,生活不会完美,他也从不相信完美无缺的人与物。那些回忆当中的晦暗与泪水、痛苦的挣扎与流淌过的鲜血,他和Snape过往的经历使他们都失去了一部分自己,但他们最终拼合到一起,于是生活得以继续,生命变得完整。


如此完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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